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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牛仔裤的张驴儿和金头发的窦娥

      岁末的波士顿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寒意逼人。没想到走进剑桥的楼博戏剧中心,舞台上亦飘着雪片纷纷,足有一英尺厚,令刚刚脱了大衣的观众感觉冷飕飕的。

      当然,这不是一场真的雪。这是一场《六月雪》。

      由美籍华人导演陈士争改编执导,查尔斯·L·米(Charles L. Mee)编剧,保罗·缀薛(Paul Dresher)作曲的这部戏剧源自关汉卿的《窦娥冤》。然而对于美国观众来说,剧中的主要角色不过就是――女孩、寡妇、男孩和老头,窦娥那样绕口的发音显然过于复杂,而且也没有必要了。

     陈士争在美国素来以改编中国传统戏剧为名,这次的大胆尝试更是如同混合大杂烩,就象美国中餐厅里的中国菜,叫着中国名儿,尝着却是为了迎合美国人胃口的西式味道。至于好不好吃,则完全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的选择。

      大雪纷飞的舞台布置简洁突出,一块巨大的布景板上分别描绘着莲花荷叶、鲤鱼和金鱼,色彩鲜艳夺目,颇有苏州织锦缎的华丽。现代装束的演员一出场,在满台的“积雪”中挪移着步伐,好似京剧中的碎步,有那么点意思,却又差得很远。到底是功夫不到家,还是压跟演的就是两码事?对于我来说,在这台以动作形体表演为主的戏中,是个贯穿全场的重大悬念。

      太极、少林功夫、耍棍,甚至“呵!”、“哈!”之声,等等中华武林都被运用上身。所不同的是,身着花格衬衫、头戴棒球帽的青年男女们和着音乐边唱边打,倒更像是HIP-HOP街舞;人人一把发着光的银色扫帚,好像动画片里的星球战士,那几招花拳绣腿的生硬招术,倒也能博个不识好坏的老美们的彩。

      然而一到台词部分,就变成我不识好坏了。一副美国流氓打扮的男孩(张驴儿)和老头(张父)一张口就是一串串的乡土俚语,以及只有美国人才理解得了的双关幽默,惹得满场笑声不断。这样的美国乡村文化还体现在音乐上,缀薛的音乐可以说是整台戏中最出彩、且最没有文化障碍的部分,融合了布鲁斯、草根民谣(blue grass)、凯金音乐(cajun)、奋客音乐(funk)和昆曲元素,不论你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不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是好听得很。可惜我看的那场正好主角钱怡(音译)生病,那个金发碧眼的B角窦娥演唱技术实在差强人意,不少重头唱段都被走调走到了九霄云外,害得现场乐队拼命追也追不回来。错失欣赏原本就是昆剧演员的钱怡的“如乐器般婉转歌喉”,不由地令我心痛四十美元的票价。

      洋窦娥头上扎俩小髻,可爱归可爱,却少了点我见犹怜的韵味,尤其是嗓音粗重,在和混帐法官对峙的戏中,虽正气懔然,却有点过分强悍,象美国片里的不甘屈辱的受害女性,几乎要令人以为她可以靠自己反败为胜。

      相比之下,扮演寡妇(蔡婆婆)的男演员大卫·派特里克·凯利(David Patrick Kelly)的精彩表演几乎令他成了角儿。尽管不加化妆,只是套了一身灰色套裙,系了一条红色围巾,挎了一只可笑的透明手袋,凯利在舞台上的言行举止俨然就是个糊涂又无能的老太婆。估计很多人都盯着他那张眼角起皱的老男人脸,不下一次核对节目单,对他的性别产生疑问。

      陈士争声称《六月雪》是一出黑色幽默喜剧,并且试图以美国演员说英文来演绎中国角色,不需要翻译中文,将整部戏放入美国意境中,让观众完成想象。一个“女鬼伸冤报复”的故事是简单的,大多数对中国文化毫无了解的美国人也看懂了情节,然而通过这个故事,导演想说什么呢?难道仅限于单纯拷贝关汉卿老人家的寓意?

      编剧一开场就设计了这样的声明:“我从不知道有人一大早起床会说,‘今天我打算干点坏事。’没有。最坏的人也不过说,‘今天,我会两恶相权取其轻。’。”可是整部戏看下来,还是好人是好人,恶人是恶人,似乎并没有更深层次的道德探讨,开场的声明也没了下文。如果说大部分演员的演技欠佳使整出戏的表现力削弱、流程不顺畅,那么女子唯有化成鬼魂才可为己报仇这样的故事放到二十一世纪的戏剧舞台,尤其是在西方,不免显得有点单薄无力。至于《波士顿环球报》评论“六月雪”现象可隐喻大自然对人类破坏生态的报复等等其他政治涵义,则有点让我莫名其妙了。

      也许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说故事罢了。奇奇怪怪的动作,眼花缭乱的场景,令人捧腹的表演,东西混合的唱腔,形式上可谓做足了功架,也算看得有滋有味。谢幕时,所有演员翘起兰花指,齐齐指向舞台右侧,以这种方式向乐队致敬。看着他们僵硬的动作,我不禁又一次笑出声来,真是难为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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