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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少主义,古根海姆,纽约,当代艺术

  • 独特的形状

        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底层大堂被100个排列整齐、色彩各异的“小方凳”占据了。它们以十乘十的正方形方阵铺排着,每一只都散发着半透明的淡淡光泽,让人联想起巨型果冻。

        造访古根海姆的人,大多都有那么点当代艺术的浅薄常识,不会真的笨到把明摆着的装置作品当成凳子或者果冻。然而一脸严肃地守卫着“小凳子们”的保安还是遭到了一些“资深”观众的质疑――为什么我们要被挡在白线外面,不能走近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坐坐呢?当代艺术不是挺讲究观众的参与性吗?!

          作为《独特的形态(有时重复):1951年至今的艺术》展览的开场白,《无题(一百个空间)》是艺术家瑞秋·惠特利德(Rachel Whiteread)和观众打的一个哑谜。她利用树脂材料铸造了九种不同椅子凳面以下的空间――一个被人忽视,自然也无法就座的立方体。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帮打破传统绘画和雕塑的艺术家们的行为引起了艺术评论界的强烈反响。尽管他们的作品形式、意图各自不同,还是被统统地冠上了“极少主义”(Minimalism)的大帽子。之后的概念艺术(Conceptual Art)和不那么严密定义的后极少主义(Post-Minimalism)一脉相承,不把作品削减到最基本的核心状态决不罢休:它可以是一个完美的立方体,一个重复的姿态,也可以是一句简单的声明。

       《独特的形态》展示了自1951年至今的极少主义精品,大多选自古根海姆馆藏,集中表现了过去五十年中,这种削减的概念是怎样无孔不入地影响了艺术家和艺术作品。不少参展作品在当代艺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比如罗伯特·劳勋伯格的《白色的画》,体现了当代艺术发展轨道的重要特征――消灭所有多余细节,获取艺术最纯粹和本质的形状;通过特定环境来感受作品,以及身体的参与。

        1953年,当画家首次在纽约展出这幅由七块大小相等的白色长方形组成的油画时,被艺术圈斥为丑闻。劳勋伯格的白色画面消灭了一切姿态,否定了所有叙事或外界参照的可能性,令当时少见多怪的评论家们大为震惊。然而有一个名叫约翰·凯奇(John Cage)的作曲家却如遇知音般赞赏,并且以此为灵感,创作了著名的4’33”。如果说劳勋伯格的白色画面与观者的互动性在于观者投射在帆布上影影绰绰的影子,而被凯奇称为“影子的机场”,那么由钢琴家沉默静坐在钢琴前的4’33”就像是捕捉咳嗽、椅子的吱呀挪动声,以及剧场里的嗡嗡之声的收音器。

        凯奇声明,4’33”可以由任何演奏员以任何乐器来表演,至于表演多长时间,他在手稿结尾处写道,“……不管多长都可以。”

        艺术作品的不定形状在当代艺术史上并不少见。这种流动性可以由艺术家来执行,也可以由观者来参与。古根海姆的策展人挑选了不少观众可以参与,甚至动手的作品,给这个本来就艰深难懂的极少主义作品展览带来了些许娱乐性,(如果还允许艺术带有一点娱乐性的话)。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多瑞斯(Felix Gonzalez-Torres)的《无题(公众意见)》是一堆堆在墙角的无限量供应的黑色甘草糖。观众可以随便拣来品尝,小山包似的糖堆随之慢慢瘫瘪。如果没有讲解员介绍,津津有味地含着甘草糖的观众们很少会想到这些黑色糖果寓意形状相似的导弹,而艺术家借此暗示当今美国军国主义文化盛行,却听不到真正的公众意见。

        詹姆斯·图瑞尔(James Turrell)则利用光线和空间和观众玩了一个小小的幻觉游戏。悬挂在黑色房间内的白色立方体“吊灯”其实是光线投射下的幻象,稍稍换个角度,人们就会发现,这里除了光线,什么都没有。

        从有形到无形,再从无形创造出有形,把玩光和空间的关系是一些极少主义风格艺术家擅长的游戏。图瑞尔的这个精彩之作早在1967年就得以诞生,而极少主义问世不久,就不再是装置艺术家或者画家们的专利――建筑、时装、电影、舞蹈等等不同艺术领域,都可以看到极少主义的深深烙印。纽约文艺评论家安德鲁·考缀顿(Andrea Codrington)曾著文评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盛行一时的“新极少主义”(Neo-Minimalism)现象――杂志设计、音乐电视、商业广告,还有阿玛尼的专卖店,甚至《骇客帝国》中基奴·李维斯的黑色长袍。

        这件“领口象中山装,造型象宾馆门童制服” (考缀顿语)的黑色长袍是尼奥战无不胜的盔甲,功能等同于超人的红色斗篷。现实中的尼奥穿着破旧肮脏的T恤,有着万般人类所有的弱点和困惑;但是一入“母体”,戴着黑色墨镜、一身黑衣的他就成了刀枪不入的冷血杀手。

           然而极少主义肯定不是拯救世界的万能药,事实上根据考缀顿的研评,美国空军使用的“精神号”B-2炸弹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极少主义作品。后911时代的人们,开始怀念昔日的美好时光,渴望更多的温暖感和温馨氛围。错综复杂、精制细巧的复古风格又开始在室内装饰和流行服装上大行其道,冷静的极少主义逐渐失宠,似乎要应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早期建筑师罗伯特·凡图里(Robert Venturi)的老话:“更少就是乏味。”(Less is a bore.

         《独特的形状》展览似乎是有点不合时宜,勉为其难地要为极少主义复辟也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不过,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通过检索半个世纪来极少主义风格艺术家的作品,我们不仅可以一窥极少主义是怎样发源的,后极少主义又是怎样继承前辈衣钵发扬光大并且自创新路的,更重要的是,可以感受艺术家的灵感泉源――这个我们共同生存的世界是怎样瞬息万变地运动着。至于未来世界,大概是艺术家们留给我们共同思考的话题了吧。

     

    参考目录:

    Singular Forms (Sometimes Repeated): Art from 1951 to the Present, Guggenheim Museum

    Introduction, Nancy Spector

    Laconic Luxury: Neo-Minimalism in the 1990s, Andrea Codrington

    Next to Nothing, Drew Daniel

     艺术世界 20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