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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ryn Gill,纸艺,当代艺术,华盛顿展览

  • 撕书的女人

        自从有了网络和电子书籍,白纸黑字的印刷品就不再是人类阅读的唯一方法了。即便如此,每天还是有铺天盖地的纸张向你飞来:夹带着厚厚广告的各种日报晚报、络绎不绝的宣传单折扣券、地铁公车上的免费报纸、广告比正文还要多得多的时尚杂志,还有书架上你怎么也来不及看的经典书工具书和乘书店促销购进的杂七杂八的书。

        如果说人们可以毫无歉意地将大把大把的报刊杂志扔进垃圾筒,爱书人却总是对扔书这件事心存扭捏的,哪怕它们只是在书架上堆积灰尘。而撕书毁书这样的事,则更是令爱书人大惊失色了。

     

    字字皆珠玑

       茜姆瑞·吉尔(Simryn Gill)在2000年突发奇想,向周围的朋友索要他们认为对各自影响最深的一本书。拿回家后,她在厨房桌子旁边听新闻,边把书们一页页地撕成小纸条,卷成珠子,用丝带串成项链,再回赠给朋友们。六年来,吉尔制作了四十多串装饰性极强的漂亮项链,她从这些同时具有崇拜或权力象征的纸珠子中挑出部分,取名“珍珠”(Pearls),首次在华盛顿弗瑞尔-萨克勒艺术画廊(Freer Gallery of Art and Arthur M. Sackler Gallery)公开亮相。

        纸艺手工并不稀奇,纸品变废为宝成各种小玩意儿甚至实用品随处可见。然而把好端端的一本书串成项链,其中长时间的思考、选择和精工细作绝非只是手工课的家庭作业。“我喜欢内容和形式之间的运动,”吉尔说,“书本身是个物品,却也是思想承载物,我喜欢这两者之间的张力。”

        切·格瓦拉的《玻利维亚日记》、《甘地传》、《19世纪印度图片册》、《飘》,都幻身成一串串吉尔女友们的颈上物,再由她们慷慨出借给画廊用作展览。每一串项链都值得细细近观,如同好书要慢慢品味。支离破碎的文字和图像不动声色地映衬出书的内容,书的外型完全变了,连名称都要改成项链了,两者之间的共鸣却无时不刻地隐隐作响。作为一样原本就是回馈给朋友的私人礼物,它又链接着历史和私人的回忆。这些“珍珠”们营造了一个细织密结的网,如深奥而智慧的并置,将艺术、历史、政治和地点紧紧相连在一起。

     

    落叶不生根

        项链并不是吉尔用书做成的唯一艺术品。早在1996年,她就有了比把书做成项链更让人瞠目惊舌的“毁书”行为。“我被种书这个点子完全迷住了,看它们能长出什么东西。文字呈现为植物,真正变成了景观的一部分。”她回忆到。

        在吉尔的出生地新加坡和童年成长的地方马来西亚,她将书页模拟成树叶的样子,分别粘贴、缠绕在叶子或者树干上,热带雨林的潮湿气候和爬行的昆虫很快使文字渗入自然环境之中。黑白照片记录了这一奇妙的转变过程,暗喻文化和政治景观也是以同样的道理通过外来思想进行转化的。被种植的书有《鲁滨逊飘流记》、《物种起源》,以及约瑟夫·康拉德的《黑暗之心》。而一本中国烹饪书、一本养育婴儿手册,甚至《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也在其中,似乎要着重强调从自然到社会的转型过程。种植地点有红树沼泽、沙滩、遗弃的军用基地、偏远的殖民大楼,以及吉尔自家的花园等等,都从不同程度和角度反射出文化、自然和历史的影响力。

        这个被称为“森林”(Forest)的艺术过程,通过黑白影像记录了一段个人、历史和地理的跨跃。当观者被这些放大了的文字片段和切割了的局部图案所吸引的时候,也很难判断照片中究竟是什么书在什么地方,但这或许恰恰提供了一种新的阅读方式。

     

    天下盘中餐

        作为一名印度后裔,吉尔出生于新加坡,后成为马来西亚公民,现居澳大利亚悉尼。本次在华盛顿弗瑞尔-萨克勒艺术画廊的展览《想法》(Perspectives: Simryn Gill)是她在美国的首次个人大展。吉尔自己坦承她着迷于物件和文化产物之难懂深奥的意义,包括他们的材料、运动、拥有者,以及他们的文化和政治价值。或许是因为艺术家自己的身世经历,她的作品富有诗意地转化了固有物件的形式和内容,探讨自然、文化和知识之间的关系,个人和地点的关系,诠释跨越国界的想法和观点,引导出一段物质文化和文学文化之间没有界限的旅程。

        “分叉的舌头”(Forking Tongues)是这次展览的重头开场戏。吉尔将她从美国和亚洲买来的干红辣椒和她多年从澳大利亚二手古董店收集的银制刀叉由里至外地呈螺旋状排列,直至形成一个直径5米左右的圆,如同一个光芒四射的大太阳。对于吉尔来说,干辣椒和银制刀叉都各自承载着深远的历史背景和文化迁迄。自十六世纪葡萄牙人把辣椒从南美带入东印度地区,辣椒便成为印度和东南亚地区的主要饮食文化,而吉尔在作品中所用的辣椒分别来自南美和亚洲地区,在世界各地的商店和市场里都能买到,揭示了我们的生活事实上和悠久的历史、长远的地理区域紧密结合。由殖民者们从欧洲带入亚洲的银制餐具则对当地饮食文化起到另外不同的影响,作品中的刀叉都是十九世纪很多亚洲家庭的常用餐具,再一次证明了个人生活和跨越边界的文化旅程之间的交织。

        吉尔敏捷地平衡了美感和概念之间的和谐共鸣。通过并置和造型,“分叉的舌头”把日常用品转化成了对穿越时空的物质文化之深刻反思。

     

        作为一个移民大熔炉之国家首都,华盛顿观众对吉尔展览的反响不可谓不热烈。无论是路过的游客,还是本地居民,大多数人对其挖掘普通物件的另一深刻内涵,并将其以美妙的艺术形式加以体现的技巧啧啧称奇。尤其是“珍珠”系列,博物馆还专门开设了周末手工课,欢迎所有感兴趣的孩子和大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摹仿吉尔的作品,自己动手做纸项链,吉尔本人甚至亲自参加了第一次手工活动。然而也有观众对作品产生质疑,认为吉尔纯粹是沉浸于某种个人迷恋,过于狭隘而无聊,并无艺术价值。

        无论如何,激发更多的想法和观点本身就是吉尔作为艺术家的任务之一。我们每天脑子里飞过的想法、每天嘴里吃的食物、每天眼里看的书,或许把我们划分为各类不同类型的人,但这些想法、食物和书,却并非归我们独自拥有,他们被天下人共同分享着。

     

       艺术世界 20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