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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后天设计

    穿过由狭长的黑色过道,迎面而来的是一扇巨大的银色墙壁。仔细一看,那是十几块小的银色正方形金属板分别固定在七根由地板直插天花板的柱子上,不断开开合合;好像中国古代打仗的士兵正听从将军的指令,把手中的盾牌颇有节奏地调转方向,以抵御敌人的攻击。再往前,一把倒置的大伞犹如参天大树,网状结构的枝型散发着闪烁眩目的绿光,神秘而不可测。

    这个恍若未来世界的地方并非美国NASA总部,更不是梦境,而是纽约MoMA的当季大展“设计与弹性思维”(Design and Elastic Mind)的展览现场。愈往里走,当种种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之设计摆在你面前,惊或是喜,只是一念之差。而当更多连想都不敢想的假设转为现实,你还可能感到疑惑、不解,甚至愤怒和沮丧。

    “设计与弹性思维”被《纽约时报》评为自MoMA重新开馆以来最令人振奋的展览之一。毋庸置疑,它也是个极其消耗观众体力和精力的展览。250件大大小小的展品很难在短时间内看齐全,更别提要把这些怪形怪状的想法都看个明白、消化透彻。然而即使身心俱累,整个展览就像一趟新奇刺激的神秘旅行,令人在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也徒生无数肾上激素,亢奋不已。

    一对全身赤裸的男女分别站在一堵墙的两侧,他们的下身、腋下都装着感应器,鼻子上罩着类似氧气罩的塑料口罩,通过各自汇聚在胸口的塑料软管,最终吸附在墙壁上。这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互动设计系的研究员詹姆斯·奥格(James Auger)和吉米·罗佐(Jimmy Loizeau)的项目“闻 +”,照片中这对男女正在实践一种新的相亲方式在没有见面之前,先通过互相闻各自的体味来决定是否值得继续交往。

    一串微笑的小脸,一如我们所熟悉的网络语言,但这些笑脸却是加州理工学院保罗·W·K·罗瑟蒙德(Paul W.K.Rothemund)用DNA 创作的“折纸艺术”。一个个蝌蚪般游动的精子,椭圆形的身体却不同寻常,每一个都是不同的英文字母;这是以色列字体设计师奥戴德·艾泽(Oded Ezer)的生物书法每个克隆精子都带有植入了字体信息的DNA,以此“创造一种新的转基因生物一半是人(精子),一半是字母。”

    人们通常误解设计师是只会设计漂亮却昂贵玩意儿的人。事实上设计和设计师的概念要远远大于椅子和花瓶。正如上述例子,“设计与弹性思维”不是个家居用品展览,它着重于富有争议的科技发明和成功设计演绎之间的结合,它体现了设计师是怎样从仅仅给物体造型发展成为一个阐述现实生活的关键人物。历史证明,专家们对人类未来做出过无数错误的预测,比如飞机、电视和个人电脑,都曾被怀疑其发展前景。而现在,人类的生活方式已经因为科技产生了质的变化,由于我们的高智慧和极强的适应能力,我们从适应变化、习惯变化,到推动变化。逐渐地,我们开始具备“弹性”一种适应变化,却不让变化过度干涉个人节奏和目的的能力。这是一种将变化为己所用的能力,而设计最关键的任务之一就是帮助人们应对变化。设计师是站在革命和日常生活之间的先锋,他们津津有味地研究人们的长处和不安全感,人们对物体和系统可轻易索取的需求,人们富有探险精神却谨慎的愿望……设计师抓住科技革命的瞬间变化,将其融入日常生活,这样人们可以理解并使用这些变革。

    “设计与弹性思维”聚集了全世界的设计师、科学家、建筑师和工程师们的尖端创作和先锋思考,从纳米技术到有机设计,互动设计到感知设计,展览从多个层面和角度剖析了设计在各个领域的重要角色。其中“可探讨的设计”(Design for Debate)就新技术所引发的社会、文化和道德问题进行了颇有深意的场景描述。“孤男装备”是八样专为孤家寡人设计的生活用品,如一团定时轻抚面庞有唤醒功能的头发、一根卷曲胸毛的铁手指,和一个自动陪人吸烟的机器等。“愿望管理”则是一系列令人发笑又伤感的黑色幽默短片,导演把镜头伸入私人领域,展示了普通人怎样将普通日用品用于不伦的变态用途。而长得像头发一样的眼睫毛是“未来农场计划”中的“纳米乌托邦”,这个恐怖的场景设想是麦克·伯顿(Michael Burton)对克隆和干细胞移植技术的大胆假设如果人体细胞可以用来无限复制,未来的穷人是否可以以无限制开发自身资源来发财呢?就像现在的农场养牛挤牛奶一样。至于“爱的身体修饰”,则看上去更加恶心手臂上母亲的毛发、肩膀上爱人的痣,还有腰间前任女友的乳头,只要你决定了,就可以把这些你爱的人的身体部件复制种植到自己身上,它们与你合为一体,需要你的照顾看护,与你共生共存。

    这些或许显示了高科技之黑暗面的设计,是对设计师和艺术家们对人文尺度的挑战。当人类自诩宇宙中心和主宰之时,设计帮助我们最大限度地利用当代科技,进而对资源索取无度。科学令我们不断发展进步,科学也令我们步伐加快而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行进的方向。设计师是这趟高速运转的旅程的推动者,设计师令科技活泛起来;或者说是设计师才可将科技用于任何用途他们是劳苦功高的英雄 ,也是恶贯满盈的罪魁祸首,这要看你从哪个方面来评定何种发明。

    然而,正如MoMA资深策展人,“设计与弹性思维”的始作俑者宝拉·安东奈丽(Paola Antonelli)所说,这毕竟还是一个催人向上的展览,无意为人类的未来蒙上任何阴影。所有惊世骇俗的展览作品,都有及其珍贵的造福人类的利用价值,设计师们之所以将其“神话”,只不过是想给大众敲响警钟,科技并不可拿来为所欲为,其中涉及的社科、哲学和宗教领域的敏感话题,更是难以一言蔽之。

    革命,对于人类来说,从来都不是件容易事。好在人类已经开始意识到,对于未来,我们身负不可推卸的重任,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设计师已然是当代文化的先行实践者,他们能够不负众望地引领我们走向更美好的明天吗?“设计与弹性思维”是个极具超前意识的展览,它预测的不是我们的“明天”,而是“后天”,你对此是满怀憧憬还是心存恐惧呢?

   原文刊登于《艺术世界》2008年4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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