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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美国超妈佩林的冲击波

         什么样的妈妈会在羊水破了之后仍然大无畏地坐八小时飞机回家生孩子?什么样的妈妈会把自己17岁的怀孕女儿堂而皇之地推到公众面前接受无数媒体的拷问?

         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约翰·麦侃就选了这样一个妈妈做他的竞选搭档。自从莎拉·佩林这五个孩子的妈被戴上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的桂冠,整个美国就炸开了锅。上周我在一次女友聚会上,和妈妈们一起八卦这个“从(阿拉斯加)天上掉下来的(佩)林妈妈”;咪咪说她只有两个身心健康的孩子,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已经累得快趴下,无法想象佩林是怎么既当州长又当娘的;米歇尔的大儿子有智障,最能理解照顾特殊孩子的妈妈是何等辛劳,佩林患有唐氏综合症的幼儿由她女儿抱着出现在共和党全国大会的讲台上,其画面与其说感人,不如说吓人。

          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妈妈们聚在一起才会八卦谣言。事实上,佩林的副总统候选地位一公布,二十四小时不到,网上就开始谣传她的残障幼儿其实是她大女儿的;紧接着两天后,新闻爆料大女儿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并将与男友结婚生子。美国今年的总统大选,犹如一部好莱坞剧情大片,本来就悬念纷呈、高潮迭起,现在又添了女人的搅和,不好看才怪。当我们判断一个女人的职业水平时,却以她的妈妈经历作为衡量标准,这算不算性别歧视呢?她对子女的性教育是否会影响到国家政策呢?究竟又是谁来给所谓的“家庭价值观”书写标准答案呢?

         就在我这个同样也是当娘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公正性之时,我马上提醒自己,佩林远不是第一个跳上政治舞台的女主角。咫尺之遥,就有个老前辈希拉里,心有不甘地刚刚退出本次大选。希拉里从打定主意竞选总统那一天起,就没有想过要用她的女性身份作为某种特殊王牌来使用,她强调的,一直是她政治生涯中的阅历和能力。然而当她在爱荷华首战败给后生奥巴马,阵脚就无法控制地乱了,等她在新罕布什尔饱含泪水地回答支持者提问时,姐姐妹妹们便熬不住了。原本“无性别”的、坚强无畏的希拉里,瞬间成了被男性欺负的委屈小媳妇。难怪麦侃阵营会可笑地认为,佩林可以把大批希拉里支持者的选票拉过来;而毫不可笑的是,这一招居然在很多女人身上奏效了。

         根据《今日美国》的最新民调,麦侃的支持率已经超过奥巴马,其中白人妇女开始倾向麦侃,而她们当中喜欢佩林的已然多过奥巴马。很难说究竟是佩林的哪些特质吸引了妇女选民,但据我所知,成为副总统候选人之后,她还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篇有关个人政治观念的演讲,除了共和党大会上那次出色的背稿表演。对我来说,似乎也很难不把她的个人生活经验作为预测她今后执政方向的参考;佩林是个保守派,不仅提倡以禁欲而非避孕作为性教育的基础,并且立场坚定地反对堕胎(pro-life),哪怕你是因为强奸或乱伦导致怀孕。她自己在怀小儿子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胎儿患有唐氏综合征,仍然选择生下来;现在女儿虽然还在读高中,却支持女儿结婚生子,算是带领全家言行一致地贯彻了她的人生价值观。

         超妈佩林显然给我和我的妈妈女友们带来了压力,相比之下我们显得太无能太羸弱。我们每个人都面临家庭和事业的考验,何去何从纯属个人选择。如果佩林和希拉里们愿意咬紧牙关付出更多来打碎男性社会的玻璃天花板,我只有钦佩的份儿;事实上,如果我被提名为美国副总统候选人,估计也很难因为儿子的晚饭而拒绝。然而,当这次大选意外地掀起女性主义的又一次激烈争辩,我只想说,妈妈们,别吵了,还是看看佩林会对伊拉克战争和国民经济有何阐述吧。因为如果她一旦当选,那她离第一把交椅只差一个(麦侃的)心肌梗塞。

          原文刊登于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

  • 一种值得信赖的字体

        曾几何时,我们还很注重自己写的字。一封书法飘逸的情书,先不管内容如何,第一眼看过去就要胜过另一封歪七扭八的蟹爬字了。可现如今,写一手烂字的人有福了。唯一烦恼的是,不知如何在那庞大的电脑字库里挑选合适的字体。

        长年累月地在电脑上敲打简宋体,消磨掉了我对中文书法那点可怜的印象和知识。而对于英文字体,我倒是会在PHOTOSHOP里制作新年贺卡时,偶尔把玩一番。当然,对其理解,仅仅是只知其表,不明就里。去年一部纪录片Helvetica,居然掀起很多普通西人对字体的狂热。燕瘦环肥、姿态万千的字体们,原来还有那么多心事和情绪,就看你能否赏识,读不读得懂。

        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巴拉克·奥巴马一亮相就不同凡响,他和夫人米歇尔·奥巴马的言谈举止、行头装扮,无不精心设计,试图塑造一个新鲜的美国形象。这令无限怀念肯尼迪总统夫妇的美国人们激动地找到了新的寄托。所以,当奥巴马竞选班子选择Gotham这样一个年轻的字体作为标识形象,似乎顺理成章地符合波波一族的口味。

             Gotham是由纽约的约翰逊·霍夫勒(Jonathan Hoefler)和托比亚斯·弗莱勒-琼斯(Tobias Frere-Jones)设计的,最早出现在GQ杂志上,因为该杂志需要一个看上去很现代、但又具有权威感和男性魅力的新字体。后来,Gotham被选为纽约世贸中心遗址自由塔奠基石上的字体,连设计师自己都是看到新闻才知此殊荣。负责奠基石设计工作的建筑师认为,Gotham具有现代经典的特征,“既不像昨天刚创作的,也不像明天就会消失的”。

        设计师们普遍赞扬奥巴马的品牌形象设计,甚至认为这是历史上任何政治家中雕琢得最好的。Gotham的两位设计师嘲笑希拉里的字体看上去像早餐麦片盒子上的,又或者像药店里人们买起来有点尴尬的管状药膏上的。这显然有点刻薄,但字体作为一种视觉语言,的确可以影响人们对其所传递信息的看法。Gotham并非给奥巴马营造了某种无中生有的特征,只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事实上,如果希拉里或麦侃选择Gotham字体,效果一样会不错。

        在紧张和短暂的总统竞选过程中,要让人们了解竞选人,就像是短时间内策划、包装并推出一样新产品。如何让人们信服这件产品,全在于该产品的品牌设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候选人像奥巴马做得那么漂亮,他的团队成功地利用多媒体把信息渗透到各类不同的选民之中。我相信任何需要开发新产品的公司向奥巴马班子学习市场学,一定获益匪浅。

        至于Gotham字体,已经有点火得不像话了,全美广播电台的一个评论员甚至把它比作AMANI西服。根据字体心理学家的研究,大大的O字,具有友善的面目;而比较新的字体,也不会像那些几百年的老字体那么具有沉重的历史包袱,显然符合奥巴马要带来一个新美国的形象。既时髦、又熟悉;既富有灵感、又不咄咄逼人;既坚定不移,又平易近人。设计师们对Gotham宠爱有加、评论家们对Gotham推崇备至;网络上的字体爱好博友们甚至把奥巴马的竞选口号“Change We Can Believe In”改成了“Gotham, a Font We Can Believe In”。Helvetica纪录片导演盖瑞·赫斯特维特(Gary Hustwit)则宣称,Gotham受早期现代主义风格影响,恰恰也是艺术史上一项有关变革和社会理想主义的运动,与奥巴马的理念不谋而合;而Gotham字体灵感来自朴实的纽约港口公交车站标志,却或能帮助奥巴马走进白宫,这种设计审美令他心喜。

        听上去很玄乎吗?对大多数人来说,的确。但你在给上司写报告的时候,绝对不会选择圆头圆脑胖乎乎的动漫字体吧?当你打开一份来自政府的官方文件时,是不是会对那一纸文字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呢?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刻,当你的眼光扫过街头巷尾、案头桌边的一行行文字时,你的大脑或许已经做出了某个你不曾觉察的决定。

       原文刊登于经济观察报

  • 无家可归的中产阶级一族

        走在美国首都华府的市中心,到处都是衣着光鲜、西装革履的行人。他们步履匆匆、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为首都无数个政府部门、研究机构,无政府组织或银行律师楼工作的上班族。同样是也首都居民,那些散落在地铁口、小巷前和屋檐下的无家可归者们,则衣衫褴褛、臭气熏天。他们也像上班族一样,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的拖着从超市搞来的购物推车,里面堆满了塞了家当的各种塑料袋,这就算是颇有资产了。

              Homeless,无家可归。除非是在电影《楚门的世界》里那样搭建的“人间天堂”里,我们在真实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遭遇,哪怕是在美国这样一个被世人指为实现人生梦想的地方。布什政府刚刚在七月份宣布,全美长期无家可归者的数目在20052007年之间下降了30%,在13万左右。一些专家对此表示怀疑,认为很多居住困难的家庭都没有估算在内,尤其是次贷危机所带来的房屋清算拍卖,会令很多家庭无家可归,而这个痛苦的过程还在进行中,结局并不乐观。

        看到无家可归者,人们常常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确,有不少吸毒者、酗酒者、小偷小摸者,以及懒人,最终选择街头作为自己的住所。然而每个不幸的人都有不幸的故事,如果获得必要的帮助,他们并非全都如人们想象般无药可救。尤其是有相当一部分无家可归者,绝非好吃懒做之人,他们有固定工作,只是因为工资过低,无法负担租金或房贷而不得不流落街头巷尾,这种现象在房价高昂的富裕地区尤其显著。次贷危机迫使一部分中产阶级也加入了无家可归者的队伍,这似乎耸人听闻,但却是事实。美国无家可归者联盟(NCH)的总裁说,“在次贷危机中的人们——房主和房客们,正在逐渐变得无家可归。”

        根据NCH这两年对次贷危机和无家可归现象的跟踪研究,他们认为目前美国部分地区无家可归者数目的上升和次贷危机有着密切相关的联系,如果执政者不对此采取防范措施,将会使这一现象恶化且泛滥,其结果就是令数以千计的个人和家庭无家可归。似乎是给布什政府所公布的结果泼一瓢冷水,NCH通过自己的调查,认为有足够证据表明2007以来,由于次贷危机的影响,无家可归者逐渐增多。

        在这些受害者中,偏偏又是那些曾经为政府和国家卖命的退伍军人损失最惨。桑卓·罗荣从科威特服役归来后,虽然每个月只争两千八百美金,却被信贷公司花言巧语地骗得买下每月需还贷四千美金、价格四十六万八千美金的房子。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幸亏她最终获得《纽约时报》亟需基金会的帮助,得以重置新家,否则她将不得不风餐露宿。

        范儿凡克斯郡,是全美最富裕的一个郡,地处维吉尼亚州,紧邻华府。越南移民泰先生因为无法支付每月两千美金的房贷,不得不带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打包走人。现年53岁的他是个校车司机,一小时薪水18美金;他的妻子因为手腕疼痛,辞去了美甲师的工作,一家人在临时收容所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尤其对于还在读书的年幼孩子们来说,更是艰难的。五个月寄人篱下的生活之后,五月底他们幸运地搬进了新家,这要感谢“住房第一”模式(Housing First)。

        “住房第一”这样的模式最早是在纽约开始的,多年来作为帮助无家可归者的首要项目在全美各州执行,效果相当不错。调查显示,在维吉尼亚两个郡的无家可归者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有工作,只是薪资过低,无法承担北维吉尼亚地区的房子。在这种情况下,“住房第一”的重要性尤其突出,因为它帮助那些收入低的家庭走出避难所,开始正常生活,同时也减轻了郡政府的开支。当然,僧多粥少,申请者不仅讲究个先来后到,也必须通过十分严厉的面试,才可能得到批准。泰先生搬入新居后,只需支付全家收入的30%作为房租,其余房租差额则有“人人争取住房机会”计划来补足。这项由美国住房和城市规划部门,以及房地美资助的项目,将在范儿凡克斯郡自主34个无家可归的家庭落户。如果一个家庭的收入低于本地区中间收入的50%,便可以申请;在范儿凡克斯,也就是年收入低于两万五千美金的家庭。当家庭收入逐渐升至五万一千五百美金时,便会被劝搬离,以便让更多、更急需帮助的贫困家庭入住。

        诸如此类的房屋援助计划,在美国各州都有。看来中国人所提倡的“安居乐业”,也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普遍真理。在华府的另一邻居马里兰州,则由所谓的HOC,也就是“居住机会委员会”来帮助低收入家庭寻找住处。HOC拥有自己的房产,也管理一些房产,同时也和一些私人房产业主达成合作关系,通过各种不同的资助、抽签、担保等方式给低收入家庭、老年人,以及残疾老年人提供住房。根据HOC公布的2007年报告,排队等候HOC公共住房和补贴租用房的有两万两千多个家庭和个人。经济状况为见得好转,看来这个队伍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要越排越长,按眼下的各种补助方法,不符合申请条件的还大有人在,只好干等着。走运的也许很快就能抽签抽到公共住房,兴高采烈地搬进去;不走运的申请了好几年都不见转机。HOC的工作人员曾经公开对媒体表示,每年的申请者都有一两万,而空余房却只有几百家,人们必须要另找出路才行。

    今年夏天HOC特地新增了两处办公地点,方便需要帮助的贫困家庭,新办公室还增加了一些其他的社会服务和财政资讯等便民服务。HOC主任宣称在全美范围内,他们是第一个增加服务网点的,他认为这会给他们所服务的穷人带来便利,更会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面临逐年上升的客户量,HOC主任对2008年的数据显得忧心忡忡,他对媒体表示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数目等着他。

        与此同时,加州圣芭芭拉的一个无家可归者机构“新的开始”倒是别出新裁,推出“安全停车”计划,给那些因为次贷危机不得不把“四个卧室”降格至“四个轮子”的无家可归人士。

        盖伊·特来弗是个室内设计师,因次贷失去房子后就卖掉一家一当,晚上住在由“新的开始”经营的一个停车场里。停车场里的“停友们”都很友好,他们都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事实上这也是这趟次贷风暴最令人心痛的现象,那就是大多数的普通家庭和正常人都卷了进去。洛杉矶市警局对“睡车族”们的上升颇感头疼,大多数的美国城市都不允许人们在街上夜宿车内。作为全美无家可归者人数最多的洛杉矶,“睡车族”已经成为一种逐渐上升的趋势,NCH的执行主任说,人们宁可睡在车上,也好过去收容所;而朋友家的沙发也不是长久之计。

        “美国梦”,正如电影《楚门的世界》里所表现的——蓝天白云,绿茵葱葱,窗明几净的温馨小屋……。这一切被一场次贷危机击得粉碎,输得最惨烈的要算安分守己打工度日的老百姓。一位美国专栏作家意味深长地指出,人们似乎忘记了分析导致次贷危机另一面心理原因,那就是——一味追求不切实际的美国梦:大房子、大车子,物欲横流,明明自己不堪负荷,甚至没有必要,却也硬着头皮为俗世的虚荣而拼命。此言说得颇为真切,信贷公司也正是捏准了人们的这个软档,才能旁敲侧击地得逞。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则有关次贷危机和无家可归的新闻,听来更如天方夜谭,因为故事的主人公并非次贷危机而无家可归,而是身为无家可归者,也挤了趟次贷危机的热闹。纽约皇后区一位31岁的法兰西斯女士,和女儿住在收容所里有一些时日了。作为一个一小时只赚10美金的保安,她跑去申请租房,房产经纪人说没房可租,却问她信用如何。经过异常快速的信用核查,她被告知符合房利美的一项给首次买房者的贷款项目,不需任何头付。结果,法兰西斯女士荒唐地买下了四十七万美金的房子,每月贷款四千五百十七美金,直到她的房子被清算拍卖,她从来就没有付过一笔贷款。更可笑的是,后来她发现自己还莫名其妙拥有了第二栋房子,那是信贷公司让她签署的协议,目的是让她贷更多的款来还清第一栋房子。在批准她贷款的厚厚文件中,只有法兰西斯女士的名字和社会安全号码是真的,其他一切工作和信用背景都是捏造的,这才成就了这段荒唐的传奇。

        这无形中似乎印证了前面那位美国专栏作家的剖析,急于求成得来的美国梦,就像个五彩的肥皂泡,吹得再大再漂亮,爆得也越快越粉碎。只祈愿,更多的人都能有早日拥有自己的一片屋檐,睡一床自己的暖被,一夜无梦。

     本文参考文章:

    www.hocmc.org

    www.nationalhomeless.org

    Subprime Crisis: Us Foreclosures Bring Homelessness to the Middle Class, by Guardian Unlimited, 6/25/2008

    Homeless? Low-Paying Job? Her Mortgage Was Approved, Jennifer 8 Lee, The New York Times, 2/13/2008.

    Under One Roof That Isn’t a Shelter’s, Chris L. Jenkins, The Washington Post, 7/31,2008.

       原文刊登于经济观察报 Property月刊

  • 养孩子不一定快乐?

         NEWSWEEK、NPR等美国各大媒体,最近纷纷爆出一项颇具争议的研究结果。弗罗里达州立大学社会学家罗宾·西蒙(Robin Simon)声称,和没有孩子的夫妻相比,父母们的好情绪要少得多,正面情绪要少得多,更多的是负面情绪。西蒙的结果当然引来众多充满仇恨的反对意见,可她偏偏不是孤立者。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丹尼尔·吉尔伯特在他的《踌躇于快乐之路上》一书中写到,根据研究和调查结果,婚姻的满足感在第一个孩子降生后也大幅度下降,一直要到最小的孩子离家后才会得到提升。他明确指出,父母们在购物和睡觉的时候,要比陪孩子们玩时快乐得多。

         可以说,从来没有任何社会调查结果令我如此“心有戚戚焉”了。我连奔带跑地告诉先生这个“好消息”,俩人都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从今往后,由于带孩子而心生厌烦沮丧,再也不用觉得内疚了。不是自己没爱心,也不是自己没能力,养育后代的确是桩任重道远的辛苦活儿,而且没完没了。

          没有孩子的人无法体会到,不带孩子去超市购物居然也可以是一件令我步履和心情皆无比轻松的事情。事实上,只要我每次甩掉两个小家伙单独出门,就顿感“身轻如燕”,其轻快程度大概就像运动员突然扔掉了背在身上的训练沙包,感觉自己跑得都快飞起来了。充足睡眠,快乐的重要源泉,偏偏也是年轻父母们,尤其是家有小小孩的父母们最缺少的。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没有太多抱怨,因为我家俩小子都是很早就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主儿。但我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还是新生儿之时,晚上每隔两三小时的喂奶很是累人,尤其是当他们吃完了还不肯马上就睡的时候。如果一个人连续欠觉,且一觉睡不到三小时以上,其智力和情绪都会受到很大影响,换句话说,也就是脾气暴躁、尽干傻事笨事。我的一对朋友,就因为小儿习性难调,直到两岁了还不睡整觉,把他们折腾得精疲力尽不说,夫妻关系及其紧张,老公直言其婚姻经历了十分严峻的考验,几乎全盘崩溃。

         但是,当人们在抱怨养育孩儿之辛苦时,更会滔滔不绝地赞扬自己孩子的可爱。初为父母的,有着无比的骄傲和满足,认为人生意义不过如此。西蒙却通过她的研究,得出结论:有小孩子的父母绝对更容易陷入忧郁。没孩子的夫妻说不定更知足,而非人们所想象的那么不开心。的确,没有孩子,人生难道就没有意义了吗?

         况且,又有谁会公开承认孩子毁了自己的生活呢?看看所有的婴幼儿产品广告吧,几乎所有的妈妈都漂亮光鲜,带着睡了十个小时以上的灿烂笑容。孩子再怎么吵闹捣乱,她们都不会发火,也总能巧妙甚至幽默地搞定危机。“有子(女)万事足”,这一普遍的社会认知横行东西方,等到真正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真相的另一面,才体会到辛苦、牺牲和奉献,一切都不容易,其失望和失落之情,自然会带来或多或少的郁闷。而这种情绪,在别人由衷的恭喜道贺声中,实在也是很难倾囊而出。

         家有小儿的父母们,都能明白我所说的这种欣喜、疲倦和忧郁的交杂心理。达尔文似乎说过,人类生儿育女的本性源于人类意欲拷贝自己的愿望;为什么要生个孩子来折磨自己的耐力体力精力和智力呢?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回答。可以肯定的是,现代父母不再需要以添丁的方式为自家农田增加劳力,感情上的需要占了更大比例;而现代父母和他们的祖父母辈们相比,结婚更晚、生子更晚,也就意味着他们无论是在事业还是社交上,都有更大的空间;对他们来说,生活是多层面的,而非仅仅“孩子老婆热炕头”。然而一天毕竟只有24小时,对付了孩子,自然就要缩减自己的兴趣爱好。这种妥协,对很多父母来说,都会由衷地去做,但他们也会由衷地叹一口气。

         西蒙指出,人们必须搞清楚这种不快乐的真正原因。孩子是无辜的,而是现代父母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条件使然。她认为很多父母们都在孤军奋战,没有大家庭和其他社会体系的支持。旅居异国他乡的我和孩子他爸,对此再次举四手赞同。

          原文刊登于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

  • 有个性的纽约经济旅馆

          住进格什温纯属偶然。纽约的朋友发来链接说说碰碰运气吧,这个旅馆常常爆满的。

          从人潮涌动的宾夕法尼亚火车站出来后,我费了点儿小力气才爬出曼哈顿下城的地铁。毕竟是老了点儿,(不是我),纽约地铁上上下下不少错层、许多台阶,手提旅行箱、肩背大口袋的我很快就觉着沉了,不由在心里赞一声华府的地铁。

          格什温在27街,紧挨着第五大道。即使是在渐暗的暮色中,我这个外乡人也能老远就一眼望到。刷成酒红色的老公寓在一片灰暗的大楼中格外突出,尤其是外墙上杵着的银色灯笼们,好像神话中怪物头上的角、又好似一滴滴巨大的水银,闪闪发亮。由于事先已经在网上看到过这奇形怪状的样子,我倒没有被吓着,反而觉得那红色的门面不如照片上来得出挑。

          没有衣冠楚楚的门童,也没有步步紧逼的行李员,大堂前台的女人一声“嗨”说得极其随意,好像是招呼朋友。办好入住手续,一个正在拖地的小伙子停下手中的活儿,说我带你上去吧,就把我和行李,连同他的清洁家什,一起塞进一部带有铁栅栏的小电梯。这是我的电梯,他强调说,平时你应该用旁边那部自动客梯。

          这让我想起我在欧洲住过的那些旅社。挤在闹市的小街小巷之中,咯吱作响的楼板、狭小简陋的卫生间、不干不净的床单……;我坐过的最小的一个电梯是在巴黎蒙马特高地红灯区附近的一家小旅馆,我和一只箱子进去后,就只能关门了。当时,我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架竖着的棺材里,往上开进天堂,往下开进地狱。相比之下,格什温已经蛮豪华了,至少我再不用拎着箱子爬楼梯。

          房间没有我想象的大,也没有我在网上看到的宣传照片那么漂亮,但这都早有心理准备的。当晚最大的失望是发现必须付钱才能无线上网,而非所说的免费。并且我想付钱也付不了,被楼下服务员告知要等第二天技术人员来了才行,(结果第二天我一开机,又莫名其妙上了网)。当晚另一大发现,是洗澡时觉得有冷风飕飕,仔细检查后原来是卫生间的一扇推窗下漏着好大一条缝,难怪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也听得分外真切。不过这也没有给我带来太大困扰,因为格什温自称带有欧洲风格,所以像我这种但凡领教过欧洲便宜旅社的人,都不会计较她的这些小毛小病的。

          次日清晨七点,我就被建筑工地的噪音吵醒,这倒挺中国,而非欧洲风格。拉开窗帘,才发现原来是对面的大楼正在整修,左面已经被敲打得七零八落,像被炮弹炸掉了门窗;右面的大型健身房却窗明几净灯光大作,已经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跑步机和脚踏车上折腾着,在依稀可闻的节奏音乐中,我几乎觉得他们就要冲破落地窗向我扑面奔来了,连他们脸上的汗珠都似乎清晰可见了!这使我第一次意识到下城的高楼之间原来可以这么近,平时在地下走的时候,只顾着仰头惊叹高度,却没有横向的距离感。

         这样的“叫早”服务,当然不是格什温所标榜的。这个1993年创建的旅馆号称是纽约城里的第一个上档次、有设计意识的经济旅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她的黄金地段。出门右转,就到了第五大道,没过几个路口,就到了帝国大厦;继续往北走,可以沿着百老汇大道抵达时代广场、中央火车站。有脚力的话,可以一直走上去;没脚力的话,跳上沿线的地铁,坐到中城和上城,这一路上可看的风景和人、可去的博物馆和画廊,可是多得很。我站在帝国大厦门口,犹豫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抬酸了,才不置可否地折回第五大道上的一家咖啡馆。对于登高,我一直没有很强的征服欲,但纽约的高处,毕竟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之所以最后放弃,只不过是受时间限制。我终于还是选择了吃一顿毫不仓促的早餐,一边享受纽约的烟熏三文鱼焙果,一边看行色匆匆的纽约客。

         至于有关格什温的种种传闻,我就只能在大堂溜达的时候慢慢揣想了。大幅的现代画、形状奇特的家具、色块鲜明的搭配,倒也的确如她自己所说,适合给杂志拍选题,据说连朱莉娅·罗伯兹这大美人也来拍过。如果不搭电梯,一层层走上去,会发现格什温强烈的波普艺术装饰风格。事实上她的确和安迪·沃霍尔的几个门徒们有亲密联系,沃霍尔“工厂”时期风格的艺术品随处可见,走廊和楼道就像个向沃霍尔致敬的画廊。十三层是著名的“模特楼层”,专为忙碌的专业模特们准备,据说其特点就是超大衣橱和按摩床。

         总是忙于举办各种音乐文化活动的格什温,吸引的是“有创意的国际旅行者”,每年资助一两个“驻地艺术家”,免费提供住所和展览空间。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够有创意,要不是呼啦啦一片片涌进涌出的年轻孩子们,我都要忘了格什温还有宿舍型房间,一个床铺一晚才40美金,任谁都不需要太有创意,就可得出划算的结论来吧?

         但她大概是不太适合一本正经的商务人士的。臭名昭著的性博物馆就紧贴着格什温,明晃晃的沿街橱窗里,装置着五颜六色的半透明塑料阳具们,灿烂得就像一堆儿童玩具。旁边写着一行字:“请不要触碰、舔、抚摸、攀爬展品。”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